豹子塔位于黄河万家寨水利枢纽工程上游4公里处准格尔旗魏家峁乡境内。
黄河在这里弯了一个近于360度的圆形湾,状如包子,又称包子塔。这里集中了雄、奇、险、绝的山景,山脊如蛇蜿蜒曲折于陡崖峭壁间,最窄处仅2米有余,悬崖下黄河涛壮,一仞直壁斧凿剑断之势,没有一点攀缘之处,可谓一人当关,万夫莫开。内蒙古近代史上著名的抗垦攻城掠地网页私服丕勒在此浴血奋战,以身殉土,演出了内蒙古近代史上最悲壮的一幕。
远看包子塔犹如巨兽伏河,昂首东方,背倚重峦叠嶂,俯视浩荡水流。转过一段峭壁后,收于一颈,水流涌出,如利刃横切,直插而下,洪涛漫卷,飞雪崩玉,汹涌而下,呼啸而去。包子塔上古代兵寨崔成寨历历在目。寨墙及寨门完整无损,看时,山路绝险,如蛇盘虫落,隐没于巨石茂草之中。沿山路逶迤而行,黄河如练,夹峙于直刃悬壁之下,移步可见老牛湾古城全貌,再移步一仞直壁高耸,固锁韶光,抬头,置身于巨石绝壁之中,遮天蔽日;再行,迷濛的黄河一河碎雪,声壮如雷,直击耳鼓,水雾悬空;阳光之下,异彩纷呈,令人眼花缭乱,疑是步入仙境后又错入万花筒中,碎银点点,目不暇接。复前行,路断荒草,脚下万仞绝壁,一河碎雪如泡沫浮上,头晕目眩,惊出一身冷汗,不敢移步。却见路早已折下岩石,沿绝壁凹进,壁下如刀切一般,黑乌乌的岩壁上河鸟掠来掠去,雾湿鸟翅,飞过时,甩一路水滴。再看河上,涛卷千堆雪,壁落万沫尘,雾濛鸟影,声激双壁,涛锁两岸,双峰争峙之间,泻落一线天。待看清时,才见人间城廓老牛湾古城模湖一片,河边人群如蚁般蠕动,半天才走出一线青天。若有船过,则如箭离弦,直向壁上射去。落脚岩下一线小径之上时,再回头,才见悬岩呈青黛之色,背负青天,正好遮了日光,沉沉压下来,断了视线。转过一线天,小径忽落于山脊之上,如鲤鱼脊背样,石呈黛色,两壁之下,黄河声壮涛激,如浮出水面的鲫鱼背。飞鸟掠过背时,斜了身子跌飞,鸟翅几乎擦着人脸宠,但觉寒气逼人,水湿衣襟,前瞻后顾,四面背河。一面碎雪堆玉,一面涛激声沉,另一面则青如绸缎,飘逸于幽谷之下。脚下则涛碎波卷,原来正到包子塔腰身合拢之处,难怪如此,正待明白过来,仔细观赏,不料峭风卷了衣角,兜里的几页纸竟被河风收了去,直上青天。
入古寨门,过昔日屯兵之石屋,折转状如狮身的石岩,沿碎青石片垒就的小径缘山势而进,拐过一丛丛石林,临河沿,越过几处石罅,路便沿着河岸绝崖盘绕而下,脚底涛击悬壁,头上巨石悬顶,侧过几杵石柱之后,路便渐渐宽展了起来,包子塔也才慢慢展露开来,缘一状如馒头似的石丘绕行一段,转过一处石屋,豁然开朗,却以为步入怪石嶙峋的迷宫,山道时断时没,时隐时现,或失于断岩之下,或跌落于巨石之中,或忽陡于峭壁之上,或卧于顽石之间,或侧于石腰之胯,或钻于石隙之中,或穿一段石巷,过崖时,水落窝窝,顿增寒意。正不知去向,几级台阶又迂回至峭壁之下,却原来这路就在峰石间盘旋迂回、沉落盘折,这正应了岛上老乡一句话:说说话容易,拉手手难。
过了青峰岩,才知行了半天,仅游了半岛,这时,山势渐渐沉落,黄河的波涛于石林间忽隐忽现,涛声亦隐隐约约,似闻非闻,一声鸡啼,满岛回鸣。一只山羊缀了铃铛,叮叮当当迎面而至,见是生人,刹那间竟犹疑一下,清越之声戛然而止;然后一跃,越上一石岩,看时,石岩竟有1米高余,不觉一惊。山羊却望望你,待你过去,山羊才跃下山岩,复前行。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,令你大惊。这时,一头黑驴驮了一顶草帽渐近,让开道时,才见黑驴身上的草帽下驮了一罐饭,黑驴的颈下系了一串铃铛,眼上蒙了黑布款款而过,铃声袅袅。回头正看时,却听岩下有孩音细细的嗓音唱歌——尿床歌。不觉笑了。慢慢有一颗头颅冒出岩来,头发呈马鬃样只蜷伏于脑后一撮,通身大人衣衫,脚下一双手工纳帮鞋、轮胎底,俗称踏破石。我问这孩子:“驴蒙了眼不怕跌于崖下”,孩子笑:“睁眼不敢走道,兽医说驴也有恐高症。”我捧腹大笑。
到了村里。村子不大,八九户人家,家家石板垒墙,黄泥覆顶。见有陌生人,大人小孩都立于门前窗下,都极热情,都邀至家中做客,枣摆满了桌子,便捏了一颗黑色枣问,小孩子们都扭头看着大人笑了,说熏枣,连这都不知道。满脸的不屑。又捏一颗干枣,又问,孩子们一齐大笑,相互望了,说干枣。干脆指着桌上的其它枣,一一道出了名称。孩子们争先恐后数出一大串。
夕阳西下,岛上的农人们收工回家,扛锄勾锹的剪影于炊烟中沉入暮色,鸡鸣狗吠驴啼,黄河的涛声渐渐涨了上来。屋子里亮起了油灯,水声也渐渐弥漫了过来,小孩子们在石板路上走过时,将仅有的一点亮色踏入石中。谁家唤孩子的声音响过后,涛声水汽终于将我们裹在夜色中。这时,油灯都亮起来。鸡归笼,羊归圈,鸟归巢,岛上无风,茅草不动,夜色如水,正慢慢洇开。孩子们坐在被水打湿的台阶上,默默吃饭,台阶看上去很黑。狗就伏在阶下,一动不动。全家人谁也不说话,岛上没有一点声息。对岸偶尔一点灯火,忽隐忽现,起伏沉落,夜行人浑浊的山曲声便于涛声中分离出来,格外的真切。渐渐对岸的灯火稠了起来,听取蛙声一片。
主人给我们端来饭菜:玉米一盆、青豆一盆、面圪瘩一盆、咸菜一碟数种、蒸葫芦一盘、煮土豆一盆、佐料一海碗、酒一瓶,我们胃口大开。
岛上熄灯后,除了涛声,便什么也听不见了。这时,兔子、刺猬、獾子会大胆地闯进院子里来,不小心就撞上了脚背,倏然而循。獾子白色的影子一闪,犹如一道白光,将夜色划开一道口子,仿佛獾子就从这口子里消失了,之后便悄无声息。这时连涛声也混沌成一片,只一声声地响着,岛上便起了雾,一堆堆地推过来,浓重而坚硬,什么也看不见了,顿觉面上细雨潇潇,湿了头发。回了屋,点上油灯时,窗玻璃上的水珠斑驳成一片,迅速滑落。窗上半弯清月,一地银白。屋外涛声阵阵,添了倦意,沉沉睡去,一夜酣梦。晨起时,却了无痕迹,遍寻不见,
攻城掠地私服,直悔睡得沉了些。
于是便辞别主人。阳光正好,遂重游一遍,始知来去之向,友人很感慨,往前知去途,回首见来路,想想人生也不过如此吧!众皆曰所言极是,心下释然。挥手去岛,是为记。
文/王建中